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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芥】逆行

 ◇ooc



这里的天空永远是昏暗的。


和那种在城区里刻意营造出来的昏暗不同——繁华市区的人们要暧昧不明的灯光,要灯光下皮肤接触后激动的颤抖,而颤抖背后是堆积成山的钞票与金币。金钱会带着一种特殊的香味塑造一副坚硬的骨架,这使得这里的人们的背即使在昏暗中也挺得笔直——更不用说在阳光下了。


芥川龙之介在十三岁之前这样没有挺直的背。


他是阴沟里不能见光的老鼠,是夏娃不知道为何长畸的骨头,被抛弃在这片昏暗的天空下。


这里的天空常年阴雨连绵,每一天空气里都浮着血的味道,在这里弱肉强食,死亡和爱情不如一块面包来的有价值——这就是芥川龙之介从小生活的地方。


芥川龙之介最开始是一个乞丐。


小小的一个孩子,视线都无法与别人的腰对齐。他知道腐臭的霉菌的味道,知道面条和尘土混在一起咽下去是什么感觉,那种颗粒感碾压过他喉咙每一寸娇嫩的肌肤,缺水的干呕感时常让他回忆起冬天里啜饮雪的味道,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


所以他第一次弯下腰是为了饥饿。人来人往,无数双脚踢过那个面包,那个西装革履的人把它扔在那里——因为它的味道不纯正。


不纯正的东西就应该被抛弃。


他掰开那个面包,撕下小小的一条喂进年幼的妹妹嘴里。


“银,”他想起无数个在病痛中度过的夜晚,“我被丢在这里,是因为我相比起别的健康的孩子来说,是不纯正的吗?”


年幼的妹妹并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深意。她只是感受着淀粉给她带来的饱腹感,抓着哥哥的衣角,跟她的哥哥认真地夸赞:“好吃。”


于是她看见她的哥哥笑了,那是一个苦涩中的温柔微笑,他说:“我也觉得好吃。”


芥川第二次弯下腰是为了一个庇护。人们把他叫到身边来,像叫一条听话的狗。他是小丑,是人们取乐的对象,人们把烟头摁到他幼嫩的掌心然后大笑着称赞他是一个好的烟灰缸。


——他可以在这里成为除了人以外的任何东西。


由此他在这里可以得到人们对他的一丝怜悯,那是人们对于一个会说人话的无害鹦鹉的赦免。他们喂养它,把它囚禁在笼子里,它安全,却永远要给这些无聊的人逗乐。     


于是他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在手中涂满了鲜血的呢?


芥川有点记不清了。


因为他那时候委实是太小了。他只记得那个人的身影,比他高那么多那么多,而他横冲直撞,手里的玻璃碎片先是把自己扎了个满手鲜血,然后在拳脚的交互中刺中了那个人的大动脉。他第一次听到那么震耳欲聋的惨叫声,鲜红的血液河流一样淌着,他丢下碎片,来不及惊慌来不及恶心,转过身一把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妹妹。


“我们没事了。”他说,“我们没事了。”


然后他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下,冲刷掉了他脸上的血色。他整理好妹妹凌乱的衣服,带她向着不知通向哪里的路走去。夕阳在他背后沉入地平线,他从乞丐变成杀人犯,就在短短的奇迹一般的几分钟里。而在这片土地上这样的转变是那么常见,不管是为了妹妹还是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


银眼里的哥哥从来都是弓着背的。


他要这样在下水道穿行找寻一处可以过夜的地方,蜷缩着幼小的身体挡在她身前,他要弯下腰捡起人们丢弃的食物,靠在墙上承受欺凌。


她有时在深夜被暴雨声惊醒,芥川龙之介把他幼小的妹妹抱在怀里,他们像还未出生时那样紧紧相拥,可以给他们这个港湾的人早就已经离他们远去了。


有时候银会想到死。


她跟在哥哥的后面,路过死去的乞丐尸体,他们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味道,这种味道刺鼻至极,让她有一种接近晕眩的感觉。


他们死之前在想些什么呢?银看着他们死去平静的面容。


——也许他们什么也不想。


她第一次跟芥川龙之介提到死,是在一个夏秋之交的深夜。她瘦弱的哥哥浑身浸着血,倚靠在她身上仿佛要咳出灵魂。她伸出手去探芥川额头上的温度,于是在她的手上和心里同时有一股大火烧过,在这被炙烤的黑夜里,她平静地问她的哥哥:“我们会死吗?”


芥川龙之介那时已经很疲倦了,高烧夺去了他近半的意识,银的手和背后冰冷的墙壁成了他唯一的慰藉。他握紧妹妹的手,那双手并不比他小多少,毕竟他也不过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而已。


“我有一天,”他低声说,“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我们会远远离开这个破旧阴暗的地方,不必像野狗一样在臭水沟里乞食。我会挺起我的背,你会和别的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不必觉得生存是件艰难的事情。我们会把我们每一分钟的呼吸定义为生活,而不是生存。


从小到大的漫长时光好像并没有教会芥川龙之介屈服的本质。他无数次向着常人觉得不值一提的东西弯腰,饱受饥饿寒冷和病痛的折磨,无数人看不起他唾弃他,从他身上找到最不值一提的优越感。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着想要抬起头的欲望——明明只要低下头活着就好了。他从不知道放弃,即使希望从不看他哪怕一眼。如果有一天,他的所想在悬崖边挂着,他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奔向下坠的希望,哪怕那只是一个无法抓住的幻想。


那一个黑夜对于他们俩来说是一样的漫长而难以忍受,然而第二天并没有阳光照到活下来的他们身上。阴绵的小雨不停,在雨中芥川躺在地板上,第一次触摸到了那些黑色的虚影。


它们为他所用,每一寸都写着“活着”的意志。


——罗生门。


 

人的生命是什么样的?


 

芥川龙之介一直觉得人像草一样,如此微不足道,却又有着无论如何都能活下来的坚韧。


而直到那一天黑色的爪牙倾巢而出,撕裂了他所厌恶的一切时,他才如初醒般意识到,原来人的生命在绝对暴力之前是这么脆弱的。


曾经他乞求的人现在乞求他,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现在他俯视他。


说来奇怪,人要习惯受欺凌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习惯暴力却是轻而易举的。暴力让他血脉偾张,让他的腰背第一次挺直,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所不能的快感。这种感觉让他过于愉悦,竟然使他对于曾经厌恶的贫民窟产生了接近于爱意的感觉。


因为这里对于他来说,再不是黑暗阴沉的代名词。罗生门在这里给他开了一个安全的门,他得以在这里如鱼得水地过下去。


有一天他叫醒银,他们在大楼上看横滨的黎明,被光晕染成淡金色的薄雾笼罩了整个贫民窟。破败的楼房被暗色遮住,竟显得有一丝肃穆。他抬起头向上看,芥川龙之介在十几年冗长无用的人生里第一次感觉到美。那是由一种特有的安全感给他们带来的感受。他们此生不会再次享受这样一个美丽的黎明了。


银问他:“哥哥,我们现在不受欺负了,我们要到城区去了么?”


芥川没有回答她。


太阳升起来给她的哥哥晕染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很漂亮,”他对银说,“很漂亮,不是么?”


——也是在这一天,芥川龙之介第一次与太宰治擦肩而过。


他眺望黎明时太宰正在他脚下大楼旁的巷子里。在这个早上太宰治解决掉了一个持续三周的工作,这使得太宰治极度困乏,更不说这工作浪费了他捉弄中原中也的二十四次机会,让他四个自杀计划(有一个甚至已经筹备了一个月)集体泡汤。


一切的一切加起来让太宰治无比讨厌这个黎明。他希望在几分钟以后大雨就不期而至。说不定他可以在雨中的木桥上邂逅一个温婉的女性,而后河水上涨,没过他们两个人的胸膛,他就这样在窒息与困倦中得以收获最朦胧的死亡。


然而生活一如既往地不会给他惊喜,他只能回到他的住所,给森鸥外交完报告之后拉起遮光窗帘,假装感官上的黑夜像他内心里的一样把他完全包裹。

 


芥川龙之介遇见太宰治的时间比太宰治自己以为的更早。


芥川龙之介第一次见他是在横滨灯火辉煌的夜色中,他去给他妹妹买药。


这也是他第一次走出那个贫民窟。他穿梭在人群里,衣冠楚楚的人们让芥川龙之介产生了一丝胆怯,那是一个贫瘠的少年人第一次见到辉煌时所产生的害怕。他一直在深夜中幻想这个地方的繁华,然而真正身处其中时,他才发现这个地方的繁华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然,去买药结果遭到劫持这种事情,也超出了他的想象。


做平民和做黑手党都惨遭失败的男人只能从抢劫和劫持一个看上去就营养不良的小男孩身上寻求存在感。那一刻芥川龙之介的喉咙顶上冰冷的枪管,他闻到枪械特有的冰冷的味道。


黑手党赶来的速度比警察快,织田作站在离劫匪几十步远的地方,劝他放下那个男孩。


芥川龙之介感觉每一秒死亡都在向他贴近。


然后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香槟滴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看到太宰治离他极近,他一只手握住抢匪拿枪的手,膝盖发力猛撞他的肚子。子弹呼啸着向夜空打去,这种奔向死亡但它接不接受我无所谓的热情让劫匪吃了亏。


芥川龙之介目睹了他的强大,劫匪被绑后,他文质彬彬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在织田作责问他之前向他道晚上好。


“我在旁边的酒吧喝酒呀~”太宰治笑,“正好看到织田作你经过,就来帮一下忙。”


他符合芥川龙之介对于强者的所有想象,或者是别的什么。


但那时太宰治没有看他一眼,他也不再多看太宰治。他只是攥紧了手里的药,朝贫民窟的方向跑去。那时候他的目标从一个朦胧的幻想具现化,直到他异能觉醒的那一天他才看到了通向那个目标的道路。


可是这条道路也并不好走。


 

芥川龙之介失控了。


 

能力失控给他带来了双重的痛苦。他感到身体被撕裂成无数的碎片,脑海中一股力量横冲直撞,刺痛他每一根神经。


更让他痛苦的是银——他伤了银。


可是银执着地朝她的哥哥伸出手,并不在乎自己被罗生门割伤了多少个伤口。


“哥哥。”


“我们有一天会一起……”


“离开这里。”


 

他决心放弃这条道路。


他脑海里曾有过一个强大的影子,那即使浮光掠影的一次相见也是惊鸿一面,他曾无数次以为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总有一天会接触到他的身影。


现在看来他好像弄巧成拙了。


芥川龙之介自嘲地一笑,他握住银的手,决心迈向另外一条道路。


 

——直到那天港口黑手党来到贫民窟清理组织里的叛逃人士。


 

双方交火,枪声成了那天人们生活的背景音乐。人们仓惶地逃离那个地点,像一群到了洄游期的鱼。


然而芥川龙之介突然停住了。


他看到了织田作之助。


银拉了一下他的衣角,疑惑他的停顿。


“银,你在平时那个巷子里等我。”他说。


他曾无数次依靠自己的直觉躲过灾厄,于是他顺从了自己的心意,逆着人潮向那个方向跑去,他不知道在那里他将遇到什么,然而他已经去了。


那就是纠缠了他之后几十年人生的人现在所在的地方。


——太宰治。


黑发的男人很是随意地靠在墙上,血溅在他的绷带上,像是雪中红梅绽开,带着一种凛冽的美感。他身上有种与这种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这气质并非是由于他太过安静,或者被处刑的人的嚎叫多么聒噪——芥川龙之介甚至有一瞬间以为他是不在人世的。他像极恶劣的毒药,任何人只要闻到他的气味就难逃一死。


于是芥川龙之介也无可避免地沦陷了。


他本该匆匆一瞥然后匆匆离开,然而他止住了脚步,


他不知道那将给他带来什么。


太宰治给了他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安居之地,他远离了失控,真正生活在了横滨这个城市。他第一次被人教导,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治疗,他终于可以挺起脊背,支撑他的不是罗生门不是银甚至不是他的自尊,那是不是虚假的精神兴奋剂,而是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他只是盲目的,像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向一瓶从天而降的水瓶伸出手那样,把自己冰冷的手掌放到太宰治朝他伸出的手上,“我叫芥川龙之介。”


下一秒太宰治便叫了起来,“哎呀呀——那是我的伤口——好疼难道这就是离死亡仅剩百分之九十的距离所带来的疏离感吗?”


芥川龙之介茫然地收回手,瑟缩了一下,“对不起。”


但是太宰治又抓住了他的手,揽上他的肩膀,露出一个笑容来:“那就请多多指教了,芥川君。人生也是要感受一下疼痛才能体会到美好的呢。”


芥川龙之介也不知道那将让他失去什么。


不知道这个男人将夺走他少年时代所有的幻梦和他一生所有的热情。      

 

也许芥川龙之介再长大一点,就能明白这种人是多么难以追求,而世界上值得追求的人其实是那么的多,不缺这一个。


很多人的心是一靠近火就融化的冰,可是他不是。


他的心是铜浇筑的。


――非要上千度的高温才施舍般的朝你露出薄薄一层的内里来。


可是他没有这个机会去重来,从太宰治这个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所以在那个黑暗阴沉的贫民窟里,年仅十四岁的芥川龙之介只是对着比他长了四岁的太宰治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他说:“啊,是这样啊。”


-END-


感谢阅读www

这是在很久之前就有的想法,今天终于写完啦ww

ps.因为还是有一点太芥成分所以打了太芥的tag,如有不妥麻烦私信我删除,麻烦了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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